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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广南老师农加贵和“那边那个村”学校的故事

    信息发布者:dxhuang520
    2017-04-16 22:02:56   转载

    “那边那个村”与一个高中辍学生的缘起

    “我不去!”

    听到叔叔所说的教书地点,1986年8月的某一天,当时19岁的农加贵不需要任何思考,仨字斩钉截铁脱口而出。

    叔叔所说的地点是“那边那个村。”

    “那个村”孩子渐多,也逐渐长大,到了该入学的年级,外村学校不收,自己村办学又没有人敢来当老师,村民很着急。

    由于好喝酒的缘故,农加贵在距“那个村”几公里以外的下坝村小学教书的叔叔与一个俗称“医院”,实际是皮肤病防治站的几个“医生”发生了联系。

    “我叔叔好喝酒,当时买酒很难,但‘医院’因为防治疾病的缘故酒很多,于是我叔叔和他们相处得很好。”农加贵回忆说,“‘那边那个村’先请了一个老师,样样条件谈好了,结果临来的那天人家变卦不来了。叔叔的‘医院’朋友委托他找老师,他就想到了因为负担不起生活费用,刚从高二辍学回家的我。”

    “叔叔后来说,不是他非要叫我去‘那边那个村’,而是因为其他小学不需要人了,只有‘那边那个村’因为大家害怕不敢去,才需要我去。”

    叔叔介绍农加贵去当民办小学老师,教学地点在当时既有名又无名。

    “无名”是说,这个村庄就没有个名字;“有名”是说,只要提到“那边那个村”,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村。在农加贵印象中,“当时谁家小孩不听话老哭,大人就说:‘再哭就送你到那边那个村!’小孩就不敢哭了。”

    “那边那个村”其实也有学名,叫做“广南县新生疗养院”,听上去似乎春意盎然,但实则是一个1957年设立,集中收容麻风病人的新建村,当时有56户180多人,其中,麻风病患者有80余人。

    村子设在一个四周都是青葱大山,大山之下有一条清澈溪水的山谷里,颇有远离尘寰的意味。农加贵认为,在村子的选址上,“隔离”和“阻断”的意思非常明显,“有个目的——怕病人跑出去。”

    在距村庄约3公里多的谷口,建了一个学名叫“皮防站”,俗称“医院”的简陋所在。现而今,几间土墼垒成的平房早已湮没在丛生的杂草中。

    农加贵说,“‘医院’有三个‘医生’,他们的任务就是给村民发药,然后就是阻止村民外出。”

    当时的人,叫不出“新生疗养院”这么文绉绉又拗口的名头,而这个广南县唯一麻风病人的集中村又没个俗名,于是就叫“那边那个村”,久而久之,相习成俗,人们就这样称呼它了。所有人都知道,“那边那个村”与流脓流血、瞎眼、嘴歪、断肢、跪着走路等可怕病状有关。

    于是,“那边那个村”成了令人胆颤心惊的符号所在。

    对于去这样一个地方当民办老师,农加贵坚决表示“不去”,父母也不同意他去。眼瞅着农加贵决心已定,叔叔又再次低声下气恳求他到山谷口那个“医院”去看看。

    “医院”有三个“医生”,一个叫农炳康,以前当过工人,后来被送去培训过医疗知识,算是“医院”的负责人和最有学问的人。一个叫王建知,以前常在乡村集市卖草药,算是一个懂医懂药的人,“卫生局叫他来‘医院’,弄些草药用酒泡了给村民吃。”还有一位叫防明礼,虽然也穿白大褂,但实际上是搞管理的。

    农加贵后来对他们三位的基本看法是:“既不懂医,也不懂麻风病。”

    他们穿着白大褂、头戴白帽子、脚穿长筒靴、口鼻蒙口罩、双手戴手套,从头到脚全副武装,平常不进“那边那个村”,甚至也不和村民直接接触,“他们总是把药放在‘医院’的窗台上,村民自己来取走。”

    “农民给他的零碎钱,用高压锅消毒”

    农炳康在动员说服农加贵来当麻风病村学校老师的过程中,扮演了至关紧要的角色。

    “他反反复复给我做工作,叫我别怕,我说我还是怕。农炳康就告诉我,酒精可以消毒,叫我上课之前先用酒精擦手,如果心里还怕,就用酒精兑点水喝到肚里去,就没事了。”

    “我后来才知道,他也不懂麻风病是怎么回事,擦酒精喝酒精防病简直可笑。”

    逐渐减弱对麻风病恐惧心理的,当然不是酒精,而是农炳康做出的承诺——

    学校办在“医院”里,农加贵吃住和“医生”在一起,不需要和村民接触,学生每天步行三公里多从家里来“医院”上学。

    于是,农加贵接下了这个当时每月只有19元工资的“高危”活儿。

    1986年9月1日开学,第一批学生来了12人,大的有12岁,小的有五六岁。

    学生家长中不少人患有麻风病,当时既没有体检程序,加上感染麻风病的潜伏期长达三至五年,因此,学生是否感染了麻风病也不好说。不知道结局的农加贵稀里糊涂地当上了老师。

    第一次上课前,农加贵战战兢兢,按照农炳康所教授的“秘方”,用酒精擦手,也喝了点兑水的酒精,给自己壮胆,走到教室门口,伸头看了看坐在里面的孩子,并没有看到有人有麻风病状,才按住忐忑的心,走进了教室。

    “心里还是怕,”农加贵说,“说不怕是假话。”

    但恐惧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散去,“最主要的是,我待了好几年,没有被传染上麻风病啊。”

    另一个因素是,麻风村村民对他的“好”。

    “农加贵除了能拿到19元民办教师补贴外,村民又自发集资,每月给他35元作为额外补助,”广南县总工会常务副主席农娟告诉记者,“这35元钱零碎得很,面值有元、有角、甚至有分,是村民用高压锅消毒后才让‘医生’转交给农加贵的。”

    村民还划了半亩稻田种植水稻、1亩半山地种植玉米给他喂养鸡鸭改善生活,“田地全由村民帮助栽种收割。”

    “来落松地村31年,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”

    “我的第一批学生1992年小学毕业。”

    那年参加考试的学生,最高的206分,最低135分,全部超过115分的录取线而升入初中。

    体检合格后,所有学生顺利进入位于县城的初中部读书。

    当地人把花生叫做“落松”,为了免于必然的歧视,一个村民想到了把孩子们所居住的村庄叫做“落松地”,从此“那边那个村”才叫“落松地村”,直至今日。

    这所农加贵既是唯一教师,又是校长的学校,才正式有了“落松地小学”的名称。

    也就在这一年,经过长达35年的隔离和治疗,象征着阻挡外人进入、阻止村民外出关卡的竹竿被撤除了,这意味着,“麻风村”逐渐成为历史,“落松地”迎来了自己的新生。

    2001年,农加贵提出为了方便孩子读书,免于每天走一个来回六七公里山路,将学校迁回现址,这意味着与落松地村“零距离”。

    1993年,农加贵的第一个孩子农庆刚出生了,“是个儿子,他的小学就在我这里和村民孩子一起读了5年,6年级才到城里去读的。”

    2008年,现任广南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的黄座富出任中心学校校长,在例行的工作巡视中,他“发现”了农加贵,经过牵线介绍,农加贵在广南县教育口日益彰名,现任文山州委常委、宣传部长,时任广南县委书记的杨廷有先后三四次来到落松地村,见识到了农加贵的不凡,同时力促修成了长约4公里,从省际主干公路通往落松地村的水泥路。

    2015年10月,经过农娟的协调,上海市浦东新区总工会决定给落松地小学5万元,建盖一个厨房,“厨房里的用具,如消毒柜、碗柜、冰箱等等厨具,我们县总给他配。”

    “在这里31年,我一直在恐惧中度过,”农加贵说,“最早的恐惧是,我要是得了麻风病怎么办?接着是恐惧我的学生出去读书、就业被歧视怎么办?现在是恐惧没人敢到这里来当老师,我再过几年退休了,这个学校怎么办?”

    农加贵记得,黄座富第一次来学校时,他盛情挽留黄校长留下吃饭,问他敢不敢在这里吃顿饭,“黄校长有所迟疑之后,说了一个字‘吃!’”4月12日中午,当他再次讲述这个细节后,也盛情挽留记者一行留下吃饭,眼里泛着复杂的神色,记者最后说:“那就吃吧!”

    瞬间,农加贵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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